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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场旷日持久的焰火(剧情)

    倪安安睡了绵长的一觉,醒来时恍惚了好一阵,直到张嫂来送饭。

    “张嫂,我睡了多久?”

    张嫂暗叹一口气,强颜欢笑,“整整一天了。”

    倪安安揉揉太阳xue,日落时分睡下的,醒来还是,难怪这样混乱。

    张嫂别过身,眼圈儿有点红,多待一会儿都觉得不落忍:原先多灵光的一个孩子啊,现在连时间都记不清,丢魂失魄的,真是造孽!

    和雷耀分开的时光也没什么难熬的,因为她根本记不清之前那一晚是梦是醒,或是根据散落的过往拼凑成章。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时间不再连贯,而是由零碎的记忆组成一片片虚幻的剪影。

    她拿出床头柜里一板蓝色药片,抠出一片就水吞下。再拿出一支烟,趴在窗口点燃,吸了一口全是冷气,已经是冬天了啊。

    今年的春节来的早,阳历一月中就迎来了除夕夜。朱丽文兄妹已然落网,一家子就剩倪光禄带三个儿女在客厅看春晚。午夜十二点一过,孩子们吃了几个饺子,排队拜了年,一人收一个红包,栀子的那个格外的厚。

    几个小的百无聊赖,恰巧倪光禄接到秘书电话,“什么?失火?这怎么可能?”他神色慌张似乎有要紧事,挂了电话说几句散场话人就出门了。

    人走鸟兽散,倪安安半躺在床上无聊的刷着手机,一条热搜吸引了注意:仁心精神病人疗养院不慎失火。

    她坐起身,思绪飞乱。——那正是关了她半年的地方!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辛妮尔打来的视频通话,等她按下接听键,画面里冗沉的夜幕下火光冲天。她拉近屏幕依稀辨得是仁心疗养院。

    “辛妮尔?”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辛妮尔,而是一个令她心弦震颤的男声:“宝贝,送你的新年礼物,好好看。”

    疗养院在外环的远郊区,本就空旷,依山傍水的,能看出雷耀站在略高的山坡上俯拍。

    赤橙色的光焰透过门窗伸出火舌,仿佛被囚禁的灵魂终于得以逃脱,在夜色里跳跃起舞,映得那片区域如白昼般耀眼。

    虽说手机视讯的清晰度有限,但倪安安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美丽的焰火。

    “哦吼!新年快乐!去他妈的仁心医院——”是良子的欢呼声。

    “是疗养院!”辛妮尔在一旁纠正。

    “怎么样安安?这个礼物对你胃口吧?”

    “你们——”她想把哭声捂回去,再多说一个字就藏不住了。

    辛妮尔和良子还等着她回话呢,通讯却中断了。

    “是不是你按错了啊!”两个活宝你推我桑嚷嚷起来。

    雷耀半倚在车头吸完最后一口烟,踩灭烟蒂,对他俩说:“走吧!”

    那俩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随即拉开车门,嘴里不忘茬两句:“咱们该功成身退了啊,人家的年夜才开始呢!”

    每晚趴窗台吸烟是她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除夕夜也不例外。她一手夹烟,一手握酒瓶,来回交替着往嘴里送。

    市里禁放烟花炮竹不是一年两年了,里里外外都透着股清冷,丝毫感受不到年味儿。

    黑暗里只有点点星光陪着她熬,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境下,香烟燃烧的路径格外清晰:一条赤橙色的小火龙绕着烟皮一圈圈螺旋向下,她看得出了神,少吸了好几口。

    恍惚间楼下有人影晃动。

    在她辨认的几秒钟里,那身影已经顺着一楼往上爬。她还疑心自己看差了。等想喊人的时候,人影都晃到了眼面前儿。

    “宝贝,新年快乐。”

    雷耀站在梯杆上,半边身子探入窗口,姜黄色麂皮翻领外套,带着风霜雪雨的冷气。

    他抓过她手腕就了口酒,咕咚一声咽下,吐出一团热乎的白气。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沉沉的夜里有点流光溢彩的意思。

    “愣什么?快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可冷死了!”说着还应景的打了个寒颤。

    先前他特地在安保系统上留了个破绽,这次还真就用上了。

    翻进屋以后,他靠着窗台,一步也没上前。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倪安安眼睛瞪得很大,雷耀似乎比她更加无措,老大的个子被厚重的外套衬得越发魁壮,直愣愣的戳在哪儿,长手长脚不知往哪儿摆。

    “火是我放的。”

    “我知道。”

    晦暗的拾音灯映照着雷耀的面容忽明忽暗,下巴冒出一层青胡茬,眼白里尽是血丝。

    倪安安犹犹豫豫的开口:“你——知道了?”

    “是,知道了。”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样残酷的折磨后还愿意让他靠近的。

    雷耀小心翼翼的对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她犹豫了一下,搭上自己的指尖。头一次他是冷的,印象里这人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往前靠了靠,几根指头移到他手心儿里,终于觉出了热乎气儿。

    一周前他趁夜潜入疗养院,拿着刀架着值班的护士拷出倪安安的病历档案。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小护士怕惹事,思来想去的还是没报警。将近年关,里面没什么人,他进展的很顺利,临了还不忘破坏监控系统。

    之后的几天他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坐在电脑前播放她治疗时的视频记录。

    黑暗的小屋里摆满了陌生冰冷的器械,——现在已经被他砸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倪安安好像行尸走rou一样被按在特制的椅子上,手脚被皮扣牢牢束缚住。护士牵来两个触手一样的器物贴在她两边额角。

    “26471号病人,电休克脱敏治疗。”护士按下开关,椅子上的人突然一阵痉挛,面孔由于痛苦极度扭曲着,口中大声叫喊着听不出音节的哀嚎。

    他计算着日期,每周三次,每次半小时,到最后她没力气再喊,身体仍因电流的刺激而抽搐,口水打湿了条纹病号服。

    每一次她都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憔悴瘦弱,眼神也愈发涣散,好像魂儿已经从她的身体里撤了出去,变成另外的人。

    电休克脱敏疗法能使病人忘记一年左右的事情,具有个体差异性,好在一段时间后,记忆可以逐渐恢复。

    屏幕里的每一帧都像一把刀深深刺入他心脏,还是撑着看完最后一条,好像这样就能替她分去些痛苦似的。——虽然他知道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