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叶簪

    拾捌

    最终、我感到钤那一瞬僵直、石化的躯体柔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右手轻轻覆在了我赤裸的背上。

    有什么温热、微湿的，蓄满了温泉富有硫磺气息的水汽、却柔软充满颗粒质感的质地落在了我肩上，将我整个包裹了起来。

    是钤之前以之拭发的浴巾，他以它搭在我身上、覆盖了我不着寸缕的躯体。

    隔着一层毛巾，钤的臂弯托在了我的臀间，稳稳地单臂把我抱了起来、他怀抱着我缄默地穿过和室厅、在夜风中缓缓步下前庭的木阶，于廊下延伸的廊木边缘落坐。

    钤左手持的烟管在我身侧搁落，然后他抬手，为我取下了鬓边那只带着水晶垂穗的绢花、轻轻将发间固定的松叶簪一一抽出、丢开；一根根松叶簪落地的声响，像是那只檐下的风铃，木珠的芯撞在开满樱花的玻璃间，轻幽地响。

    钤的怀抱很温暖、像温泉水沉浮着夜星的拥抱；凌乱的几咎湿发从他的额前垂落，于眉宇间覆下浓长、疏离的阴翳。我裸身坐在他怀里，只裹着一层微湿的浴巾，伸手无声揽在他颈间、温顺地以脸伏在他的肩上，我想，还好、他至少没有反感地推开我。

    但我依旧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害怕面对他流露的厌恶、鄙夷。

    就在我胆怯的心跳中，钤的吻落了下来，迟疑地印在我的发间、额上；他微温的指尖平和地梳过我的发间、顺抚过我的后颈落在背上，像安抚着一个受到了惊吓扑入他怀里，需要他给予安全感的孩子；他的唇触像落雪般的沙罗花瓣、安静得心事重重，几乎不含情欲和旖旎。

    钤说，“杳，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情人，但我曾在我母亲的坟墓前发过誓，至少会努力当一个好父亲。”

    他再叹了一口气，垂眸以指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

    他说：“所以，你并不需要这样。作为我唯一的女儿，这些本就是我该给你的一切，你不需要还以任何方式的谢礼。”

    近在咫尺之间，也许是没有镜片遮挡的原因，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容色，睫若鸦羽、唇染枫红的冷艳，浅色的双眸像最纯粹的梅酒，摇曳的深琥珀色酒浆，可温泉蒸腾的幽幽雾霭迷离了他眼神中的认真。

    我在他怀里、靠在他肩头，全身发软。

    最后一根松叶簪被他抽离、丢开了，也许是不小心落进了温泉池里、于是跌落得岑寂无声；那颗小痣就落在我脸侧的唇边，像雪满人间时，最后一颗枝上鲜艳带毒的朱果、诱人得想要让人去吮吻它。

    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我直直坐在他的欲望之上，感到他胯间有什么散发着热意在我的腿心下复苏、硬顶着我，严丝合缝地挺立。在这个清幽的日式深庭里，卷柏枯黄、秋月停在常青的黑松之上、照亮了虬结延伸的枯淡松枝间，团团舒展的针叶。

    所以他也在渴望着我，顾虑和挣扎、也仅仅是由于血缘这一层的关系；那些愚蠢、自欺欺人的表达，都被身体最诚实的反应所出卖。

    绑发的绸带已经松了，我抬手一抽，高髻便丝滑地散落开，长发带着夜意的凉薄、绵痒地坠满了我光裸的肩头、披落在裸背间；端庄紧束的发轻松的一刹那、像蓦然挣脱了束缚的放纵。

    他硬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事实。

    我于是得意地笑了，从他怀里起身。动作间、臀尖蹭过他的欲望、黏人的热度表达出了明确的眷恋不舍。背对着他不解的目光，我俯身、悠悠捡起了那只他曾带过的般若能面，以之挡住了自己的脸。

    “钤君，别忘了，你还欠了我生命中十五年陪伴的光阴，我要你以身偿还。”

    沁凉白瓷的质感贴在面间，湿漉漉的白浴巾从我肩头滑落、跌下廊间的木座，我走近、伸手去扯那件黑色羽织的领口，然后用力一推、高高在上地将他推倒在前庭的廊下。

    黑底桐花开放的羽织在钤身上散开、连带着半长发尾尚湿的黑发，像冬夜里的佛堂外悄寂开放的椿花之色；我跨坐回他腰间、骑着他欲望的热度，伏在他之上垂视他。

    身侧的烟管翻倒，火皿中金色的烟丝早燃作余烬，只余一地倾落的烟灰，最后明灭的点点暗红被松下的夜风吹散；我伸手，带着如愿以偿的迷恋，抚上他肩上的那颗小痣。

    它是潮湿光滑的、温热如恋人唇间带着情色喘息的吮舐、艳冶像是情窦初开的桐花，吐露开最正中的一抹流染雪白的绯意。

    “所以，钤君，父亲的宠爱和情人的疼爱，我都要。你从今天开始，一并全部都给我。”

    我的爱抚青涩、毫无技巧，可我听见自己手触下，钤被取悦地低吟出声；他咬着唇、伸手迎合地抚上我脑后的发间，将我轻轻推按向他自己。

    在钤加深的眸色中，我看清了松月下带着能面、青丝垂肩的自己赤裸的身形；光怪陆离的美艳，像能剧中山间吸取迷途男子精气的雪女，于松风和夜月的雾霭中，裸身含笑地一步步迎向她的猎物。

    “我可以是乖巧的修子、在你的面前大张开腿自慰、甜美地声声呻吟着叫你的名字，邀请你；也可以是叛逆的爱子，需要你把我绑起来、绑成赤裸地翘起屁股含着口绳的姿势，呜咽地等着你好好地后入cao我、惩罚我。”

    “所以，钤君，我的父亲，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