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视角番外

    爱的概念

    10岁的尤利乌斯·加图索几乎没有什么烦恼，但眼下他确实有个小小的烦恼。

    他的乐理老师给他布置了一首曲子，主题是“父母之爱”。

    年轻的乐理老师已经以才华而卓著，但他有个烦恼，就是他没有父母，谱写不出表现父母爱子之心的乐章。

    “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而且你父母都在——我没有诅咒的意思，但你也知道混血种里不幸的家庭要比纯人类多上许多。听到你作的曲子，我或许也会有些灵感。”

    无外乎是抛砖引玉的意思，尤利乌斯并不反感自己的作品当那块砖，他要面对的麻烦其实是：十年来他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这个话题。

    他答应下来，并补充道：“是父亲和老爹，不是父母。”

    虽然是父亲亲自怀胎生下的孩子，但父亲最讨厌别人把他女性化。并不是他厌恶女性这个性别，事实上他是个非常尊重女性的男人，他只是厌恶他人的眼神，仿佛有了这个孩子他一下就从只手遮天的家族大家长变成了满脑子都是亲亲宝贝的溺爱母亲。

    老爹也弱弱地反对说女性里也有独立自强的女强人，但他的反对一向无效。

    所以此刻他坐在书桌前，静心思考父亲们的事情。

    父亲爱他吗？毫无疑问是爱的，恺撒给了他无数人都羡慕的资源，和混血种世界无人能及的地位。他是整个家族里公认的下一代领导者，庞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有几个他的老师是曾经教过他父亲的，他们说孩子，你有这么好的出身，潜力巨大，你不能以你父亲为目标，你得超过他才行。

    说到血统，就不得不提老爹路明非。老爹的称呼是路明非自己起的，古代的中国人称呼父母为爹娘，事实上路明非想要让他叫自己爹爹，被尤利乌斯以叠词听起来像是撒娇的理由拒绝了。

    但路明非还是很纠结，“我年纪也没那么大吧，你爸比我还大呢，你这么叫我把我叫老了。”

    最后尤利乌斯选择了折中的方法，叫路明非老爹，叫恺撒老爸，这下谁也没法笑话谁。路明非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果然那句“中国人的性情总是折中的”没说错。

    老爹很厉害，尤利乌斯其实不太清楚他有多厉害，但他知道如果不是足够强大的男人，即使是血统相近的alpha，他那个如同高岭之花一样的老爸是不会愿意怀上并生下对方的孩子的。虽然是omega，但恺撒的气势完全可以压过包括路明非在内的所有alpha，更别说他发怒的时候了。

    也有人羡慕地说尤利乌斯你可是你父亲们爱情的结晶，他们的爱情故事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尤利乌斯其实不太懂这种爱情，他年纪还小，虽然恺撒不管，但路明非严格禁止他早恋。当然路明非也说：“你要是跟你爸一样叛逆的性格，我说了也没啥用。万一你将来遇到感情方面的问题记得来问我，虽然我恋爱次数就跟你爸这一次，不过我也是认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嘴很严，不会让你爸知道。”

    于是尤利乌斯学到了一个新的成语：阳奉阴违。

    整个混血种世界都知道路明非很强，不过本人倒是对此缺乏自觉，尤利乌斯在这方面遗传他父亲，他向来自信，不太理解路明非对自己的认识有什么偏差。因为来自恺撒无情的威慑力，平时敢向路明非暗送秋波的男人女人是没有的，但有一次在酒会上，居然还真有个色胆包天的omega对路明非投怀送抱。

    因为是第三性别爱侣生下的孩子，尤利乌斯的性教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知道omega不需要过多的勾引，只要他们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展现自己年轻而适合生育的身体，就足以点燃alpha的性欲，这是刻在他们dna里的东西，是身为人类但依然保有的兽性一面。

    包括他在内，在场的很多人都等着路明非的反应，但恺撒的行动更快，直接冲过来给了陌生omega一巴掌。注意，这不是女人之间打架时的扇巴掌游戏，女性要抡圆了胳膊才能打出有点伤害的一巴掌，但对于恺撒而言，甚至算不上是殴打，更像是拿扫把轻飘飘地驱逐一只爬虫，陌生的omega喘着粗气缓了半天，勉强支起上半身，跪在地上，捂着脸不敢动弹。

    “低头看看你自己是谁，再想想你要觊觎谁的所有物。如果你想找死，我保证这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

    冷得如同冰锋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有些旁观者都打了个寒颤。路明非轻轻扯了恺撒的袖口，说孩子在呢，不要发火，但恺撒显然火气未消，带着怒意看他。路明非一手握住他的腰，另一手抚上他的胸膛，在安静的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他清澈温和的嗓音，这毫无攻击性的音色和他的外表加起来就是扮猪吃老虎的神器。

    “我没碰他，我什么也没做，你信我。”

    路明非微微仰起头靠近爱人，两人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耳鬓厮磨。路明非又低声在恺撒耳边说了什么旁人听不见的悄悄话，男人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宣布了酒会继续后，就拉着路明非去了休息室。

    等到两个人再出来时都换了衣服，路明非脖子上还多了块是个人就能看到的吻痕。

    恺撒原本就很霸道，遇到路明非就更霸道了，尤利乌斯还特意因为这事翻看过一些文字，总得来说，书上的结论是：占有欲不一定是爱情，但爱情一定伴着占有欲。

    或许他该庆幸老爸的占有欲没有那么病态，不然恺撒或许会觉得这个儿子也会分走路明非的爱，甚至连他诞生于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么话题转到老爹，路明非爱他吗，不用说，alpha的本能是四处留情，开枝散叶，尤其是血统优良的alpha，只要他想，自然有大把的omega上赶着为他生孩子。但路明非的态度是他只会有一个孩子，当然这是考虑到恺撒的缘故，但也是为了尤利乌斯的继承人位置能坐得安稳。

    一对正值壮年的爱人，原本生出个足球队来都不成问题，但很久之前尤利乌斯就看见过父亲们卧室里摆着的那个和周围陈设格格不入的玻璃瓶，里面全是药丸。随便一摸路明非的衣服兜，都能摸出来避孕药，这些年他就差拿避孕药当糖吃了。

    Omega要避孕有更多的手段，但路明非显然是不愿意让人吃这个苦，尤利乌斯刚刚懂事的时候，就被路明非叫去，给他讲了他老爸是怎么辛辛苦苦怀孕并把他生下来的，教育他一定要对父亲好。

    “怀你的时候你爸戒了烟和酒，怕影响到你。”路明非一边说一边抚着尤利乌斯的发顶，“所以你小时候他看你不顺眼，是因为想起来那段艰难的日子。好在你到了生产也没给你爸添多大的麻烦，要知道那时候一堆人盯着你，还有人下赌猜你生出来会不会是一条龙。”

    路明非笑着揉了揉孩子柔顺的头发，“我其实也担心，好在一切顺利。“

    路明非的神态很柔和，很松弛，完全是和孩子一起随意交谈的年轻父亲。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对你爸好就行，他又要打理家业，又要培养你，压力很大的，偶尔生气了发火，你就多体谅一下，毕竟你也是他拼了命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比起总是忙到脚不沾地的恺撒，路明非确实要清闲一些。虽然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也是他父亲的alpha，但路明非似乎没兴趣插手加图索家的事务。很少有omega能够有他父亲这样的自主权，事实上几乎没有，只是没人敢对加图索家的家主带上第三性别的有色眼镜，毕竟只要他不说，没人能知道他是个omega。按照老爹的白烂话说，这叫身高一米八，气场两米高，加起来三米八，谁见了都觉得自己卑微渺小。

    尤利乌斯很贴心的没有问老爹第一次见到老爸的时候有没有也感觉自己卑微渺小。

    路明非有更多的时间关心他，但能做的事有限。还记得小时候尤利乌斯因为学习的事去找他帮忙，他只是一脸为难地说你的教育是恺撒全权负责的，既然是要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这就是我不了解的领域了，更没法随便插手。

    不过后来路明非以要保障儿子的身心健康为理由，从恺撒那讨价还价也给尤利乌斯谋了点福利。甚至带着恺撒一起举办了游戏之夜，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围坐在尤利乌斯的房间，一人手拿一个手柄，路明非1V2大显神通，直到天要蒙蒙亮了才终于败给了父子俩的组合。

    尤利乌斯在短暂的兴奋之后感觉到了一阵困意，但他还是听见了父亲们咬耳朵的声音。

    恺撒问：“你是不是放水了？“

    路明非说：“陪孩子打游戏不觉得无聊吗，明明有更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两个人轻声闹了一会，等到尤利乌斯拉过来一个抱枕准备就这样睡在地毯上的时候，才从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看见路明非把恺撒拦腰抱起来，走出了房门。

    尤利乌斯希望他们不会在回到卧室之前就情难自禁，此时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他，这两人人前都能如此亲密，私下里更甚，多年来难道就没有来不及吃避孕药的时候？如果喝了酒或者吃了什么，也会削减药效，可是十年来父亲一次都没有意外怀孕过，

    他在第二天的早餐——差不多是午餐上提出了这个疑问，恺撒没能立刻给出答案，但尤利乌斯分明看见他变得锐利的眼神。

    恺撒问饿得不行正在大快朵颐的路明非：“怀尤利乌斯的那一次，你是想着要让我怀孕的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路明非的脸红了一片，眼睛时不时地往孩子那边瞟。

    最终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确实是这么想过。“

    为了解答尤利乌斯还有自己的疑问，恺撒组织了一个大型研究，用alpha志愿者和omgea志愿者的生殖细胞做体外结合实验，甚至有志愿者夫妇的亲身上阵收集资料。最终的结果是龙血比例超过一定程度的alpha，有能力只让自己想要的对象怀孕，而不想要怀孕的对象，以及那些没有意愿的体外试验，结果也都是以受孕失败而告终。

    或许这正是重视血统的混血种在多年进化中出现的潜移默化的机制，但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关注到这一方面，事实上尤利乌斯的父亲们是近几十年来第一对血统均为a级以上的alpha＆omega结合，之前的混血种世界甚至不怎么在乎第三性别。

    据说知道这件事后路明非笑了半天，又说“那我这么多年的药是不是白吃了？我好亏啊。“

    这话是尤利乌斯的剑道课老师转给他的，老师是路明非的朋友，除了八婆了点什么都好。还有喜欢说恺撒坏话勉强算一个，但考虑到他们在卡塞尔的时候是宿敌，也不是没有理由这么说。

    虽然楚子航专心授课，没去找恺撒的麻烦，但恺撒最终还是自己上门了。

    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对峙，路明非揽着尤利乌斯躲到一旁。

    其实尤利乌斯不是很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拿一个alpha当假想敌，但后来他发现路明非确实和楚子航关系匪浅，远不是普通朋友。

    楚子航显然被纠缠得不耐烦，冷了脸道：“能不能收一收你那恋爱脑，恺撒？我只是应邀来当教师，并不是来和谁再续前缘。我如果对路明非有意思，我会在尼伯龙根里把他推到你身边吗？你觉得我是那么慷慨的人？“

    恺撒闻言转头看路明非，对方很上道，信誓旦旦地开口：“自从尼伯龙根那次之后，我心里就再没有过别人了。“

    “就算这世界上的omgea和beta都不在了只剩下alpha，我宁愿孤独终身，都不想追求路明非。“楚子航的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师兄你这话有点过分了啊，“路明非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omega比不过就算了，我难道连个beta都不如了吗？“

    此时刚刚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又结成了统一战线，一个嗔怒，一个一脸的冷淡，但他们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一致的“滚“

    尤利乌斯想他们这样的三人组整日打打闹闹的，想必在学校的日子也很快活。

    思考是件费时费力的事，转眼一下午就过去了，尤利乌斯看了空空如也的草稿纸不禁叹气。这样的主题，对于他这样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人来说，也还是太难了。

    尤利乌斯的成人礼上来了很多宾客，路明非形容说是“收礼收到手抽筋”。

    当爹的人也不闲着，路明非对来客的敬酒来者不拒——顺带喝了他父亲那一份，一度有客人开玩笑说是不是儿子成人了就要准备再生一个了？被路明非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纵使是老爹的神级体质也经受不住这么多的酒精，来客散去之后路明非已经晕乎乎的了。

    尤里乌斯决定趁机问他一个很矫情的问题。

    “你们爱我吗？”

    路明非难得说了句大实话，说我和你爸其实都没有多喜欢小孩，也都不太清楚怎么当个好爸爸，之所以生下你是因为你爸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那就是不爱咯？”

    “这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当爹，没有对比没法判断。更何况爱不是说出来的，是要感觉的到才算，你不知道那些中国家长有多爱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对孩子做过分的事。”

    “等到你当了爹你就知道了，爱不爱你不是我们能定义的，评判的标准在你那。”

    这段对话倒是感觉很有哲学意义，尤利乌斯甚至怀疑老爹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

    然后路明非就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送完客人归来的父亲看到了这一幕后板起了脸，尤利乌斯沉默地退下了，但隐约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拖着宿醉未醒的老爹上了飞机，把偌大的家业全部交给了他之后就开始了当甩手掌柜的人生。

    继承皇位，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