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承

    当艾妲回想起今天清晨时的一切，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她仍感到一丝后怕。

    她难得请了几天假，带着初入尘世的小少年回了家。

    “维、尔、斯。”他穿着不合身材的睡衣，磕磕绊绊的蹦出音节，在念了几个字后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艾妲。

    孩子是无辜的。

    艾妲无助地环抱着少年，轻拍他的背脊。

    有罪的是她。

    艾妲心想。

    在她下定决心隐瞒一切后，生活的周转似乎又顺利了起来。

    按照犬类的年龄来算，他已经一岁了。从人类外表上看也不过是个15、6岁的少年，和艾妲一样有着东西方混血的外观，这一点她还有些庆幸，至少别人问起来可以说是她的亲戚。

    除去刚开始的笨拙，维尔斯学东西的速度其实很快。在艾妲严厉纠正他时不时的冲天嚎叫之后，他开始习惯说人话了，会自己穿衣服、用餐具吃饭，只是仍旧保持了小狗的习惯，那就是——太黏人了。

    而艾妲的工作又实在是很繁忙，无奈之下，她只好对外借口说是自己亲戚家小孩，带到研究所里来由自己看着写几天作业。

    “你可以自己待着的，对吗？”每当她开始工作时，就会对一旁的维尔斯这样说。

    而实在无聊的小狗，除了撕扯沙发套外，竟也会乖乖的顺一本书架上的书来看。

    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艾妲看着温顺的小狗面露笑容。

    但没过多久，艾妲就发现了问题。

    维尔斯的生长速度实在是有些快了。作为犬，原本的时间放在到人身上，便是狗大一岁，人大好几岁。维尔斯也从原本还带着些青春稚气的少年，逐渐看着显露出青年的成熟感。

    当然，这也是艾妲观察到的优势。维尔斯非常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现在在谈吐和知识储备上和同龄的高中生已经无异，尤其是他一直被自己带在研究所里，环境熏陶下，竟也展现出了生物学上的天赋。

    她不得不为两人的将来做好打算。按照这个成长速度，没多久维尔斯便会步入青年、甚至到中年，而犬的寿命一向很短，平均不过十年左右。她独自生活了太久，对两人相伴的日子居然产生了依赖，尽管难以启齿，但她发现自己已经把这小兽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了。寿命过短，这是其一。

    另一方面，这样下去，其他同事早晚也会发现维尔斯的异常。比起指责她违反学术伦理，她更担心的是对维尔斯本人的处置。他会被歧视、被审查，甚至被抓去当试验观察对象。这是其二。

    等他再长大一点，就离开这里吧。艾妲不知不觉做出了曾经根本不会考虑的选择。

    原本打算烂在心里的事，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飞跨大半个地球，向她最敬爱的导师开口恳求：“教授，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见到爱徒而感到欣喜的怀特教授，在听完艾妲的忏悔后，久久不能言语。

    就在艾妲以为她这严苛清正的导师会训斥时，肩膀却被沉重地拍了一拍。

    “你是我最优秀、也是最喜爱的学生...”怀特教授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如同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叹了口哀长的气：“来欧洲这边的研究所吧，换个环境。也...唉，也好叫那聪明孩子有个着落。”

    当艾妲转身要离开时，仍有些恍惚。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自曝的准备，只希望以怀特教授学术泰斗的身份，说动她能在以后护着维尔斯。

    “艾妲，”怀特教授又喊住她：“不要再继续了。我们就让他成为全世界的唯一。”

    “下课了？又来找艾博士啊。”红鼻子的研究员和维尔斯打招呼，两人相视一笑，又匆匆擦肩而过。不远处，就是靠在门边等着他的艾妲。

    维尔斯已经两岁了，从外表上看，完全是二十岁出头青年的模样。在新研究所待的这些时间，已经和大部分研究员混熟，彻底展露出在基因生物学领域的天赋。

    而艾妲则选择了进行更为温和的基因研究，似是想和过去的研究内容告别，也和那个犯错的自己告别。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收获很大。”回家之后，维尔斯才像是回到了原本的习性，还是同小狗一般跟在艾妲屁股后面：“我想去读博士。”

    “当然可以！”艾妲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青年，满是欣慰，当天晚上就陪他一起钻研申请所需要的流程。

    选择合适的导师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她询问维尔斯有没有心仪的研究方向和导师人选。

    “还是现在的领域，我想继续研究基因。”维尔斯笑着看向艾妲，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