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 祖奶奶
二百三十八 祖奶奶
梁曼不死心。她再三吻了又吻。 他一直没有动。 许久之后,应向离慢慢眨了下眼。安抚地笑笑:“…我会带你出去的。我答应你。” 时候不早了,他要去找连夏了。 临走时,梁曼又抓住他的手要他再三保证。应向离微笑着全答应了。 她勉强松口气。 梁曼假作羞涩的样子,捂住小腹。倚着门栏柔柔道:“…我和他一起等你。” 随着她的动作,应向离也将视线移到她的小腹。 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瞬。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接着转身离开了。 穹顶上,几千颗夜明珠百年如一日的发出微光,似长夜星河般闪耀璀璨。 大殿空旷无比,悄无声息。 石壁上恢弘可怖的天神像一手高举宝剑一手戟指堂下,怒目横眉地注视他。 应向离独自站于宝剑之下。 他仰头茫然注视着那斑驳黯淡的剑尖。 脑海似梦境般浮浮沉沉的,他好像真被一剑劈成了两瓣。 一边在想那日石室内,轻飘飘的那两页纸。 “…圣功乃世间无上之功法,非内力深厚根基雄浑之人不得习之。…否则折损寿元。” 另一边却在想。她因风寒不醒时,找来的郎中隔纱诊脉所说的话。 “…这位姑娘体质似乎异于常人啊。她体内阳气亢盛至极,乃至于过于亢盛、邪热炽盛。好处是这类小病实在微不足道,过一两日自己便好。…但坏处是,她不易有孕呐。”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 捷径是自己跟义父求来的,他怪不了任何人。即使自己真的是仇人之子。可除此以外,义父从未在任何事上为难自己。 知道了义父其实并不喜欢自己,那大不了自己走就是了。 接着又对自己说。 她也不是故意一而再再而三骗他的。 她在这里没有依靠,没有办法。她没有安全感。 她太害怕了。 她有自己的苦衷。 只要他提供给她想要的稳定的一切,她不会再这样的。 应向离已经帮他们两个找好了理由。他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解释,宽慰着自己。 他闭上眼,反复催眠自己,安慰自己。 义父若是真恨自己,多的是更狠的方法。他这样好端端地长这么大,已经足够扯平了。 他不必太难过。 而她应该也还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地宫这么多人,为什么不选择骗别人,而只选择了最不起眼的自己。… …即使没有她口中的那么喜欢。但,但应该还是对他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的… 她总夸他眼睛好看,酒窝好看…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他只要这一点点喜欢。他不贪心。 …一点点就足够了。 …… 教主明日便要闭关,晚上在大殿召集众人交待逐项事宜。 关岳刚刚摆脱普通教众的身份。为了在教主面前多留点印象,他早早地就来到了殿上,打算招呼几名弟子搬来一样雕龙的白玉座于正中。 来了一看,竟然有人比他来的还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殿前,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原来是左使。 上前打过招呼,但对方置若罔闻。关岳也不以为然,他知道对方就是这种脾性。 关岳早已打听过教主的喜好。等弟子搬来东西,又找了样棕褐的油亮熊皮铺于其上。 接着又忙乎乎地挨个去通知各位堂主和穆长老。 提携他上来的厉堂主脸沉沉地问他:“左使叫了么?” 他忙不迭回答:“左使早早就来殿上候着了。比小的去得还早呢。” 厉丰低声咒骂了一句狗杂种。又阴着脸,将长巾在粗圆的脖子上压了又压。 关岳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天厉丰殿上吐血时他略微听了一嘴。可他丝毫不敢多说。低头行了礼后便赶紧退出去了。 将诸位堂主挨个请了一遍,又找了弟子来嘱咐看好甬道两侧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等忙完这一切,关岳才松口气。 殿上已洋洋洒洒来了几个人。大家都默不做声地垂手侍立着,无人出声交谈。 一直等到最后,甬道尽头才传来那道拖拖拉拉,总抬不起脚似的的脚步声。 那人慢腾腾踱着步。来到大殿时,先打了个哈欠。对于众人久等的样子他显然也是见怪不怪了。 只随意往座上一歪,他将腿搁在白玉扶手上翘着。男人仰头深深叹口气:“…唉,还是回来舒服。” 众人一同行礼,口中齐齐道:“恭迎教主。” 对方看也没看,只随意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穆长老上前一步道:“教主此次可还顺利?” 男人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往嘴里塞,边吃边漫不经心道:“不顺利我闭关干什么。老头你又明知故问。只是本来能早点回来的。我想把那个蠢货甩开,没成。只好又多吃了他几天。” 他眯起眼,懒洋洋叹道:“…唉,吃的也还算可以吧。你们别说,上京的酒楼就是花样多啊。” 未等说完,厉丰却上前一步急急道:“禀教主,在下有要事相报!” 男人诧异地微侧过头。扫了他两眼但终是未想起他名字来,不以为意道:“那你报吧。” 厉丰却在此时不易察觉地向后看了看。 独自垂头站在角落的应向离似有所感,默默抬头看去。他看到对方唇角隐约露出一抹忿恨的笑。 厉丰咬牙,一字一字恨声道: “禀教主,陈今裕因为调戏教主带回的姑娘被左使大人处死了。” 此言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众人皆深深低下头去,无人敢出一言。只有白玉座上的人兀自咔呲咔呲嚼着东西。 男人边吃边皱眉认真苦思良久。 老半天他才恍然:“啊!差点把她给忘了!” “我说回来的时候怎么甬道里拴着个人,都忘了和你们讲这个人的事了。”他兴致勃勃地一合掌,立时坐起道,“…对了对了。你们道,两年前那次我去海上都拿到了什么。” 厉丰的脸扭曲起来。他拳头攥地咯吱咯吱响,满心的悲愤就快压不住了。穆长老适时的上前一步挡住他:“教主当时虽是空手而归,但想必定是有许多其他收获的。” 连夏兴致一高,对老头也捎带着看顺眼了。他笑道:“你可说对了。爷我虽是空手而归,但确实是收获不少。” “世人皆知璇玑城是方仙境宝地。不仅有无数奇珍异宝,更有仙人留下的几样神乎其神的宝物:有的能一统江湖啦、有的能长生不死啦。——现在的世人大部分都是当个传说听听,许多人都不以为然。可几百年前的中原可是对此传说深信不疑的,当时的诸王纷纷造船召军队去海上探宝。” “但你们谁又知,这传说到底是从哪传来,又是怎样传入中原的?” 众人皆茫然不语。只穆长老沉吟片刻:“…该是,那位妖女郦祝所传。” “不错!”深眸精光一闪,男人坐直身。将手重重搭于膝盖上:“正是几百年前那位霍乱中原的奇女子,郦祝所传!” “几百年前,郦祝凭空在中原出现。当时上至帝王霸主,下至公卿权贵。无论是九五之尊还是权倾天下,只要见过她的男人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因了她的存在,中原各地烽火连天纷争四起。” “这还只是一奇。第二奇是,她是位制蛊高手。郦祝在中原开教立派,创立了火元教自此延续至今…而咱们上一任教主,又是自火元教偷了秘籍逃出来自立为教的。” 连夏郑重道:“所以可以这么说。这位奇女子郦祝,便是咱无相教的老祖奶奶!” 众人没反应过来,一时都有些许愣怔。狗腿些的诸如关岳一类已开始下跪行礼,嘴里念道:“教主英明,祖奶奶英明!” 男人却拍一拍把手,笑道:“这有什么好拜的,重点的我还没说呢。比起郦祝的第三奇,前两奇简直可以说是不足为奇。” 连夏点一点堂下抬头的几人,笑吟吟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想:把全天下有权势的男人都迷的团团转,还能自立为教绵延数百年。…这还不足为奇。那真奇要奇到什么地步。” “那我可要告诉你们了:郦祝的第三奇,那真是奇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 他放缓声音,神情严肃道:“郦祝自称从璇玑城而来,也是她将璇玑城的种种传说散播中原。传说中,璇玑城那长生不老的神物有两粒。她说,其中一粒便是在她身上。” “没错。”男人端坐白玉王座之上。他望着堂下众人,压低身子一字一字道:“郦祝,便是那传说中的长生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