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天

    莱斯塔特做了个很光怪陆离的梦。

    最开始是他一步一步觐见母神，如往常一般跪下忏悔，然后是突然殿外有一群人类哭叫着跑了进来，随后场景变换，丧尸毫不留情地屠杀人类。

    莱斯塔特叹了口气，这么血腥的食用方法只有最低等没脑子的丧尸才会使用，不过比起人类，还是丧尸更有碍观瞻一点。他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发动了始祖力量。

    只不过……为什么音效是纳米能量缓冲枪？

    “你这样不对，哎呀，还是交给我吧。”

    吵吵嚷嚷，似乎有些熟悉的女声忽然在耳边炸开，莱斯塔特正惊诧于是谁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就被那女人一把握住抬起的手臂，如同使用一把枪一般被她所驱使着，收割一个又一个丧尸。

    莱斯塔特忍不了了，他转过头去，打算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结果那人的脸赫然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久前才强吻他的林与安！

    莱斯塔特被吓醒了。

    下午四点，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毕竟还有一堆事务待处理。莱斯塔特揉了揉睡得有些发痛的额头，起身下床。正准备用咖啡开启一个美好的黄昏，他推开房门，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莱斯塔特感觉比刚才的噩梦更让他头疼。

    “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与安挑挑眉，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嗨。我的外出申请被扣了，找您通过一下。”

    莱斯塔特点点头，表示知情：“我是问你，维斯佩蒂利奥。”

    维斯佩蒂耸了耸肩：“父亲，你知道的，今天是家族聚会。”

    莱斯塔特揉了揉紧蹙的眉头，声音透着疲惫的沙哑：“噢，对……我知道了。”

    他缓步走来，丝绸睡袍被随意系着，裸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行动间隐隐约约，如同上好的美玉。

    莱斯塔特将一头如同月光般熠熠生辉的银发随意束起，举起办公桌上的羽毛笔，抽出一份文件来：“好孩子，在聊你的外出申请之前，我们先来看看文书结果。”

    说着，他拆开密封的文件袋，半倚坐在了桌子边，并不看向任何一个人：“过来，小林。利奥，你需要出去一会。”

    维斯佩蒂闷不做声地放下了游戏手柄，趿拉着拖鞋缓步走向房门，打开门把手时，想到什么，对林与安说道：“林与安，记得加我的游戏ID。还有，下次你可以不要喷香水了吗？”

    林与安随意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向了莱斯塔特：“那是体香，蠢货。”

    维斯佩蒂动作一僵，什么都没说，推开了门。

    莱斯塔特直到听见门合上，维斯佩蒂逐渐走远的声音，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亲爱的，我想你需要和我的孩子保持一点距离。他是一名向导。”

    “那又如何？”林与安很不爽他这种看谁都是懵懂无知的小孩的感觉，“我并不是那种一见到向导就发情的哨兵。”

    莱斯塔特轻笑一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的瞳色不知何时再次变成了红色，那是血族在充满狩猎欲或者情绪化时的外在表现，如同未进化完全的兽类本能。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亲爱的。而是这里的哨兵向导都同我一样，不过是未进化完全的野兽罢了。”

    看着林与安停住步伐，莱斯塔特并不生气，反而饶有趣味地起身，如同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她的面前，俊美而高大的阴影笼罩着林与安，只剩下那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现着坚定的光芒。

    莱斯塔特勾起林与安脸侧的碎发，被林与安后退一步挡开，他并不恼火，只是继续低声说道：“哨兵是敏感的野兽，向导是脆弱的野兽……与之相比，你更像完美进化的新人类，对吗？”

    比哨兵更独立，比向导更坚定。

    但莱斯塔特所不知道的是，alpha依然没有逃脱进化的劣性，他们的腺体和精神依然牢牢地同另一性别绑定，并从上至下，罪恶而自私地压迫着他们。

    但这没必要让莱斯塔特知道，林与安只是沉沉发问：“你们想要什么？”

    他们不知道ABO世界的科技水平，他们找不到ABO世界的坐标，他们不会……不，冷静一点，林与安，他们甚至不一定知道，你不是哨兵……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林与安，沉住气，像你一直所做的那样。

    但莱斯塔特轻易击碎了她可笑的幻想：“亲爱的，没有哨兵能在那样浓度下的体香中活下来。你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是，同我接吻。”

    “我的舌头比那些仪器要精密一万倍，你会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莱斯塔特轻柔又冷漠地低笑着，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林与安的脸颊，感受着她木柴燃烧的香气如同丝线般缠绕上他的手指，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愈发浓郁。

    他的红眸一片晦暗，却依然面色如常，调笑般说道，“要再吻一次吗？甜心？这一次，我会抓住更多……比如，你那富含精神力的香气，究竟如何在你体内运作。”

    林与安的后背湿透了，未与omega结合过的身体和一直以来陌生的环境都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此刻轰然爆发，让她的心中充满恐慌与不安。

    但她知道，她不能坦白，她甚至不能透露一丝紧张和害怕，那会给她赖以生存的世界带来灭顶之灾，即使两个世界真的互通，在走上谈判桌之前，筹码也依旧由她的表现决定。

    所以林与安只是轻轻笑了，如同浑不在意一般，再一次撇开了莱斯塔特的手：“你都够格当我父亲了，莱斯塔特先生。你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想要什么？”

    莱斯塔特挑了挑眉，收回了手，些许沙哑的嗓音依然透着无限包容与慈爱：“嗯，别紧张，亲爱的。我们所求不多，只是……也许我们彼此沟通，能让全种族都走向更光荣的进化。”

    林与安嘲讽一笑，似乎颇有些自厌：“我们的世界也不过和你们一样罢了，alpha更是目中无人的，野狗般的存在。”

    莱斯塔特笑着摇摇头：“啊——那不由你我定义。就像依然有些哨兵癌觉得自己才是星际的主人一样，个人的看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个人掌握多大权力，她的看法就有多重要。”

    林与安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也许那值得考虑。不过，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莱斯塔特：“你不想回家吗？”

    林与安神色不变：“我们世界有我没我一样转。”

    “好吧，那就不谈个人的好处了。”莱斯塔特点点头，“那边给我的说法是，他们愿意签订平等合作条约，并共同分享内城的交通线和港城的进出口权限，并赠送一颗星球土地使用权。”

    林与安神色立刻冷了：“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诚意，那还是算了吧。”

    莱斯塔特：“你想要什么？”

    “我要，高级纳米机甲的构造方法。”林与安紧紧注视着莱斯塔特的神色。

    “这不可能，亲爱的。军事是一个人的盔甲，你要这样，我们也实在只能兵戈相见了。”说着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莱斯塔特却并没有送客，林与安就知道，有的谈。

    林与安想了想，继续说：“那这样，送我一台机甲，作为我个人的礼物，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会是纳米涂层。”

    “好吧。”

    “也不是高级机甲。”

    “这就有点侮辱人了吧？当别人没见过机甲？”

    莱斯塔特一脸rou痛，眉毛却扬得很高：“好吧好吧，让我去和那些老头子打个头破血流，为你争取一个这样的礼物吧。”

    林与安也对此很满意。

    因为她们ABO世界连一台最基本的劣等机甲都没有。

    于是他们终于开始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商谈，比如林与安将在一周后办理退学手续，正式进入在编特种部队，随队一同寻找ABO世界的坐标，与此同时，特种兵待遇福利照发，并跟随他们一同进行机甲训练。

    林与安对于这项决定，明面上是不能有什么意见的，毕竟他们还有更快捷的方式探索ABO，比如用精神力对她进行搜脑，或者对她进行人体实验。现在能够先达成这样的合约，已经是她的表现和争取后的结果了。

    但另一边，哨兵向导世界的掌权者是否真的守信犹未可知，更让她难过的是，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的ABO世界，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了，那本来不该是她一个“死者”关心的事，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复活了，还带着一群外星人找自己的星球，疑似叛星际。

    如果说后悔亲了莱斯塔特吗，其实也没有，怀疑的种子早就从在哨兵医院醒来的那一刻播种下来了，不如说，当他提出要提取自己的体液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她要怎么办呢？不找母星吗？慷慨就义地赴死吗？那确实很浪漫，可林与安已经为了星际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的人，是没办法再死一次的，这一次，她只是想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