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线）和精灵结婚的第三百二十一年

    “不——！”你发出一声尖叫，恶狠狠把维泽莱斯最喜爱的那套茶具推到了地上，清脆的碎瓷声中，精灵的面容就像冬雪一样苍白。

    就在刚刚，他询问你是否要来一块小饼干。

    这是你和精灵结婚的第三百二十一个年头，你已经对一切感到厌烦。

    “如果……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亲爱的，你可以自己待一会儿。”维泽莱斯说，他挥舞了一下魔杖，地上的碎瓷片消失不见，或许是被他复原后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魔法师总是这样，能够不顾其他人的意愿，用魔咒办到一切事情。

    他想走近你，但最后还是止步在那张你们发生争吵的桌子后面，他说：“晚上我会再来问你的，如果你想吃别的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你知道怎样联系上我。”

    在你的沉默中，他离开了。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印照出你的身影的东西，没有镜子、玻璃、水银，也没有任何可以让你伤害到自己的东西，没有棱角、刀叉、瓷片。

    你觉得维泽莱斯过于小心了，并且做了很多无用功，因为没有人能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不需要依赖任何外物，只需要伸出手，低下头，就能看见——这只手皮肤干瘪，布满皱纹，骨节不正常地屈起肿大，用力也难以伸直。

    三百年是一段对于人类来说过于漫长的时间。

    你早该死去，维泽莱斯动用了非同寻常的手段留下你。

    你不会痛，他有至少一千种魔法可以镇痛，你不会死，因为你不自杀，而维泽莱斯把你保护得很好，你没有任何机会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但你仍然活得很痛苦。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也无法逆转时间，你的身体无可抗拒地变得衰老、腐朽、不灵便，像一块失去生机后还伫立在原地的死木头，而维泽莱斯，他年轻美貌如昔。

    你在你们结婚的一百年纪念日上决定憎恨精灵，两百年纪念日上大喊你要离婚，三百年纪念日，你们没过第三百个纪念日，那一天你给自己买了一具棺材躺在里面装死，维泽莱斯以为魔法失灵，要将你带回精灵的族地。

    生命之树的果实可以起死回生，但每一颗果实里都是一名转世的纯血精灵。

    他竟然想让你吃他的同族！要知道你穿越前甚至连毛鸡蛋都不吃！

    那天你们再次大吵一架，你嘲讽他这么想让你活下去，为什么不把他的命换给你呢？

    但是他说：“如果你愿意。”

    “疯子！疯子！你给我去死！”

    他碧绿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双眼哀伤地看着你，落下泪水。

    你以为那次你们一定能分手了，结果又是二十年过去，你们仍然待在一起。

    在你们结婚一百年以前，你的生命自然而然地走向衰老，你以为死亡将要来临的时候，也许是第七十四年，那时候你们的关系还不错，你有好好地以爱人的身份向他告别，说了一些大概类似于维泽莱斯没有我了也要好好活下去之类的话，还有什么可以找新的女朋友但你性格这么烂估计也找不到了，不要把我埋在土里，我不想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维泽莱斯，再见。”

    他握着你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能在那一刻真正死去的话就好了，至少那时候你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但是维泽莱斯延长了你的生命。

    咚咚。

    “亲爱的，你晚饭想吃什么？”维泽莱斯回来了。

    但是你看了下阳光，还没到晚上，不是老人家对时间的感知过得太快，就是维泽莱斯根本没有离开多久。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永远这么执着，维泽莱斯？”

    他沉默着走到了你身边，在确认你不会发火后，单膝跪在了你面前，因为你身边没有第二把椅子。他握住你的手，贴上自己脸颊，就像你们曾经热恋中那样，侧首爱怜地亲吻了一下你的掌心。

    他回答你：

    “亲爱的，我也不明白，为何你们人类的爱如此善变。”

    你不记得那是第几年了，某一天的清晨，你醒来的时候感觉状态格外好，像是蒙尘的玻璃被擦拭一新。你明悟今天或许就是你最后的时刻了，推醒了睡在你身边的维泽莱斯。

    他很快就醒来了。

    精灵其实不需要睡眠，尤其是纯血精灵，他们体内的魔力循环能够保证他们永远有充足的精力，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奔涌河流，除非创造他们的神灵寂灭，或许精灵才会开始体会衰老和死亡。

    但按传说来看，自然女神已经活了几千万年，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维泽莱斯会睡在你身边，只是因为你需要睡觉。

    他真的为你改变了很多，你不确定这是否能当作是他爱你的证据。过往的数百年你们经历了太多的争吵，你对待他比对待一只老鼠更无情，让你觉得或许他早就不爱你了，留着你只是为了折磨你。

    但是精灵会为了折磨人每天给她穿衣服，洗脸，梳头，做饭，端茶倒水吗？

    谁知道，他们长生种都是疯子。

    维泽莱斯在静默地注视你，等待你先开口，因为从两百年前开始他无论说什么都会得到你的反驳，后来他就学乖了，让你先开口，这样你们的争端能够稍稍少上那么一点，只有一点。

    “维泽莱斯。”你罕见得和颜悦色，“你就没有想过可以和我一起去死吗？”

    他握住了你的手，低声回答：“你还记得在三百多年前，我们用了多久来准备迎接你的死亡吗？”

    “四十年，区区四十年，你试图说服我生老病死是人类注定会经历的生命轨迹，但死亡对我来说是一个过于陌生的概念……”

    “哦，你们黑暗系的魔法师总是这样，对生命缺乏最基本的敬畏。”

    “因为长生种没有真正的死亡。即使是受到致命的伤害，即使rou体毁灭，灵魂破碎，或许一千年，或许两千年，我们终将在生命之树下复生。”

    “我尝试过接受你离开，亲爱的。但你越接近死亡，我就越感到恐慌，我意识到我失去你的时间将和我余下的生命一样漫长，可我拥有你的时间却渺小如把一粒珍珠投进大海。”

    “你让我知晓幸福为何物，之后痛苦，嫉妒，憎恨也一同降临我身。”

    “我发现我没法接受我会失去你。”

    “所以你罔顾了我的意愿，你这么愿意做我的狗吗，维泽莱斯？只有狗才会听不懂人话。呵斥，打骂，厌憎都不能让你离开我。”

    “狗是主动选择被人类驯化的，亲爱的。”他没有否认，“你一直想知道我是怎样做到的，是吗？”

    “难道你今天终于愿意告诉我了？”

    “……我诅咒了你，宝贝，在你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之后，在你不会对我说话，对我哭泣，抱怨，生气，微笑之后，在你在我的怀里逐渐变得冰冷之后……我诅咒你，爱我即得永生。”

    “你的爱并未因死亡而消逝，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