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1 横踏玻璃

    我顿住，愣愣地看向爸。爸接到我的视线，只是默默低下头去。

    「最近才有的吗？」我保持平静。

    「这次检查才知道的。」

    「那，你吃药了吗？」

    「恩，吃了。」

    「爸，要好好休息喔。」我把资料收进纸袋里，放到桌上，喉咙忽然感到一阵乾涩，好渴好渴。「我和哥都可以开始赚钱了，你不要为了我们家奔波，奔波到健康都没了，好吗？」

    我看着爸爸，语带诚恳。

    「我知道。」爸爸看向我，露出了笑容。「只是我想给你们好的生活环境，学生时期，我希望你们好好读书。」

    我听出爸的言外之意，叫我和哥好好读书，赚钱的事交给他就好──这个世界是多么现实，没有钱，就甚么都不行做。

    「只读书多无聊啊？」我让自己语调不要那么严肃，也不要让爸发觉我的怯弱。「我赚钱只是为了让生活多采多姿！」

    爸看向我。

    我笑了笑，「爸你看完新闻就赶快睡觉，我先回房了。晚安！」

    关上房门，开啟电灯，我扑上床，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让淡淡的香气飘入鼻腔，把棉被包裹住自己身体后拿出手机翻看。

    高血压、中风、心肌梗塞。mama当年是因为骨癌而去世，由于当时的医疗还没很发达，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在医钱两难下，也无法把mama送出国去治疗，当时看着mama日渐娇小的身躯，幼时的我在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景象，甚至无法联想到她以往温婉的笑容，和那双抱着我有力却温祥的怀抱，还有那令人怀念的歌声。

    一切的一切，只是顺着时间潮流化成了一缕一缕轻烟，看似一戳便逝，事实上是附着上了自己，因为无形，而无法抹去，只是能让它存在身上的某一块，一直留着。

    手机赫然响起，看到来电人是个没看过的号码。

    「喂？」

    「是林沂昕吗？」陌生的声音，我思忖了一下才想到是张萌茵。听到林沂昕连名带字的叫我有些距离感，但不去在乎。

    「嗯，怎么了吗？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我有些话说直了。」她声音微微发抖。「你和杨谦桐可不可以离远一点？」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开口，语气甚至加重。「他总是说他和你只是朋友，可是刚刚在ktv前他竟然想先送你那就表示他比较在意你！我这个女朋友根本比不上你这个朋友！你可不可以少亲近他一点？」

    「我……」宛如被锁喉一般，话怎么说都没声音。

    「他的女朋友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欢他，都请离他远一点！」她停顿，微弱哭了嗓在哽咽。「好吗？」

    回答不了好还是不好，我沉默良久开不了口，直到手机移到眼前，才发现已经结束来电，面对寂寞的房间我仍开不了口。

    过了一会，黑了的萤幕又发亮，上头的来电人让我心头一颤，手指在颤慄，无意间已经接起了电话。

    「你有好好回到家齁？」清爽的声音在我耳边，我愣愣然好久好久，他又唤了几声我才开口。

    「恩…..有啊。」我努力让自己忽略萌茵歇斯底里的喊声。

    「那就好……」对面传来的像是松了一口气。「陈家譁有好好照顾你嘛！」

    我握着手机默然，力气收紧了又放轻，杨谦桐的口气好像是爸爸在夸奖男朋友有顾好女儿似的。

    「恩，所以不用你担心。」我忍住想夺框的眼泪。「你就照顾好萌茵，不用那么关心我，别让她没安全感了。」

    ?

    元旦连假过去，好想变得更冷了。

    提早到学校的习惯应该是已经养成了，我现在又提早到校，正漫不经心地拍打着篮球。

    「早。」陈家譁从旁出来，身上穿着球衣膝上还有我送他的护膝。

    「真的好认真喔！」我用手肘撞撞他。

    他只是轻轻一笑。

    陈家譁告诉过我，他从一年级开始，就每天都提早到校练习，所以我才会每次来都看的到他，他的身影似乎也成了早晨的熟悉景色。

    他会这么早到的原因是我不得不佩服的。

    他能够撑下去，全然是因为「梦想」，他为了考上高雄一间大学，才会那么拚命地练习足球还有读书。

    人有了梦想，就会全身发光，在陈家譁踢足球的身影上，我总能发现到一抹清亮。

    虽然我的专长是打篮球，但却没有思考过未来要继续往篮球界发展。

    未来，我只想要找间不错的公立大学，专攻文科，当个秘书或者编辑，有份稳定的工作顾好家里就足够。

    当我和陈家譁说了以后，他没有笑我反而觉得这样平凡幸福也很不错，但我觉得，这样的梦远远不及他的闪烁。

    我和陈家譁间聊了几句，在静默的校园里，我听到一阵脚步声跑近，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看到杨谦桐停在我眼前的声音，我好大一愣，想起和他说过的话，就想立即躲起来。

    「你有没有生气？昨天你为甚么说叫我以后都不要管你了？」他拧着眉，模样紧张。

    看着他，有种暖意吹进了我的心，他会这么问表示他还是很在意我的，但是，这份温柔，却不是我该拥有的。

    「没有啊。」我故作轻松地笑。

    他看了陈家譁一眼，拉着我的手走远点。

    「你真的没事吗？是萌茵跟你说了什么？」

    「因为……」把所有只能是藉口的理由排去，我发现最合理的就是从张萌茵口中说出的原因。「因为我不是你女友。」

    他顿住。

    「我说过啦！好好照顾你女友就好，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耶，为甚么我不能关心你？」他语气坚毅，甚至不带一丝犹豫，我听得心发痒。

    我对你早就不是朋友的感觉了，哪能继续用这个理由去搪塞。

    「我喜欢你。」

    风吹来，似乎没有那么冷了。看着他微愣了脸，肯定是不知道刚刚听到的到底是我的声音还是风的絮语。

    你对我依然，但我的感情有了变质，就无法再回復以前朋友的对待。

    「我喜欢你，所以再继续当朋友我会很痛苦。」

    我哪来的勇气把这四个字说出口，只是，我早该说清楚了，才不会晚到让你女朋友亲自来提醒我，我和你的距离早就不像是朋友，已经逾矩了。

    「所以，我们，」我忍住喉咙中的阵阵酸意和眼眶的欲哭之意，「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